Thursday, January 15, 2009

另一个不幸的故事


那时候,新医院刚启用不久,而我,还在实习阶段。

他,喘着气,被推入心脏监护病房。我趋向前,他虽然气喘,仍可以断断续续的说话。才问了简短的病历,B专科医生就出现在我背后。

“刚从急症室上来的吗?”

“是的,老板。他是xxx,抽烟,但不沾酒或毒品,是七个孩子的父亲,今天早上打扫庭院的时候忽然觉得气喘,呼吸困难... ...”

做了一些检查,包括临床心脏超英波后,B医生说,“他这情况是心包腔积液。我们需要刺穿心包腔引流积液才行。”

经皮心包穿刺置管?”我说这话的当儿应该是双眼发着亮光的吧!

“你没有看过吗?”

“学生时代只看过一次。”

“这个嘛!很简单、很简单!”

“很简单?不危险吗?”

“对呀!他的心包腔内积液很多,做穿刺插管不是问题。这个是实习医生也可以轻易做到的。”

“真的吗?我也可以吗?”

“可以啊!虽然好些正式医生都没有做过这个手续,其实一点也不难。”

“可以教我吗?”我急切的问,带着一点点期待和小小的兴奋,对随后的悲剧没有一丁点的预感。

“当然可以,不过,这一次还是我示范给你看,下一次你才自己动手。你现在先让他签了做经皮心包穿刺置管的同意书。”

“好啊!好啊!”

我拿了同意书,简单的向他解释了我们将要进行穿刺心包的原因和程序。

“医生,这个,危险吗?”

“坦白说,有一定的危险,不过,今天我们的专科医生将会亲自动手,应该还好吧!”

他用双手向前撑着身体,大口的呼吸,在喘气之间说:“我喘到要死,看起来我也别无选择,你们要做,就快一些吧!”

我笑了笑,看着他在同意书上潦草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一切器材准备就绪,病房里聚集了另外几位想要观摩和学习的学长,B医生开始动手了。

“首先,先在胸口抹上消毒药水。让消毒药水风干。”

“注射麻药。把超音波推过来,再次确认心包腔积液位置。”

“针头放在腹部上方,朝着左肩,往上四十五度,就这样一刺,同时抽出液体... ...”

心电图上一阵混乱,继而成为一条直线。他,发了几秒癫痫后,再也不动了。B医生抽出手上的穿刺置管,“快,心肺复苏!”

我跳到了病床上,拼命的按摩心脏。

一下、两下、三下... ... 心电图随着我的动作摇晃了几下... ...

一回合、两回合、三回合... ... 无视于我们的努力,心电图仍是一条没有波动的直线... ... 随着手下的身体渐渐失去体温,我的手也渐渐僵硬起来。

他死了。宣布死亡时间:下午三时三十分。我悄悄的检查过穿刺置管中的液体,血红色,但并不凝结成硬块。(意味着当时并没有刺穿心脏错抽出真正的血液。)

一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他的妻子那个惊愕的表情和随后的号啕大哭,还记得自己告诉他“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应该还好”(其实很后悔那样说,是不是应该说非常危险,九死一生?),还记得他在我面前艰难而潦草的签下同意书,还记得那一种别无选择的无奈。

然而,当时宣布的死亡原因是什么?是什么原因造成突发性的心包腔积液?这一切,仿佛也已不再重要。

26 comments:

  1. luckily u didn't do it! swe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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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那人到底是没什么死的? 有医生告诉我, 遇到突发情况, 用支笔来刺也有, 真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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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最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seni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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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不过,那B医生未免太……唉,悲剧又何止那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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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终于可以留言了
    之前试了很多次都不能留言。。。

    同意书犹如生死状。。。
    唉,只能说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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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1998年,我因为呼吸不顺畅,人也感觉到不舒服,被迫到班底医院动手术。

    还记得,躺在床上的我,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是多么的害怕,惊慌与无奈!

    再记得,动手术前,漂亮的女护士要把口罩套在我的脸上时,
    我问她: Apa ini?
    她说:Oxygen (氧气)
    我马上联想,像电影中套在头上让病危者呼吸的氧气,于是乎,大口大口,用力用力的呼吸。
    一口...两口...三口...四...眼前一黑...???
    ........
    ........
    ........
    (醒来啦!)一把温柔的女护士声音把我唤醒。
    我的第一句话就问:好了吗?
    她答:好啦!哪,你看,被割除的东西!

    ***********************************

    我说出自身的经历:
    就在我眼前一黑(被麻醉),之后,所发生的事已经没有感觉了!我此时的命运,就交给操手术刀的医生了。

    如果是幸运的,就生存。
    不幸运的,连说声谢谢或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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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尤医生,是咯,我真幸运,可惜他并不。即使如此,也差点吓坏了。

    小庄,他如果不做这个手续,也是九死一生。后来我们并没有解剖尸体(想起来,其实应该要这样做的。),临死前的血液检验并没有什么不妥,所以真正的死亡原因不祥,死亡证书上的只是推理猜测罢了。

    SY,同意书只是同意做这个手续,并没有“同意死亡”。有时候想想,所谓生死有命,何尝不是自我安慰的阿Q?

    金毛,你被割了什么? (~.^)
    我也做过手术,不对,是也被做过手术,而且还是个超级麻烦的病人,拼命要逃出手术室(那时候年级还小),护士拿来口罩,骗我说吸了麻醉气就会去好玩的花园,我说什么也不要,拼命挣扎,最后被武力制服。(v_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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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天生鼻敏感,小时候家境又贫穷,没有去医治。
    N年后,变成鼻炎。
    手术后,拿去化验,幸好是良性的。

    鼻子天生就是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ˉ\(o_o)/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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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PACES comm skill...
    patient:"is this procedure dangerous?"
    doctor:"well, no procedure is free of risks. the possible complications are XYZ. But usually in experienced hands, there will be no problems."
    走路上街都会有花盆从高楼掉下来敲死人啦!

    金毛,手术中其中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是麻醉医师,但他们往往都被人遗忘,只有施手术的医师领完所有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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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Dr. Yew,
    其实我并没有忘记麻醉医师的功劳,因为2千多元的手术费中,他就拿了九百多元. (@_@;)

    还有,明明就是麻醉气,竟然说是Oxygen,吼!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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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是氧气。弄你睡着的是通过静脉注进去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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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哦!
    麻醉师竟然在我大口大口“叹”氧气的时候,在旁边“暗算”我。

    不行!春节回大马时找麻醉师算11年前的帐,叫他回扣1%的“暗算”费给我。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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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哈哈哈!金毛,你还找得到他吗?这样厉害?

    尤医生,从前常常用来对付小孩的麻醉气(halothane)现在已经很少/不用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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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替他难过!
    关于麻醉,我有个故事。亲戚生孩子时遇到一个产妇,要开刀生。等到产妇醒过来大家才知道,医生一下刀她已经醒了,只是麻醉药的关系不能动,想想她是多么的痛苦,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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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噢,那真是很不幸,术中知晓,严重的会导致创伤后心理压力紧张症呢!不幸的是通常都发生在孕妇身上。这里还有个活动:
    http://www.anesthesiaawarenes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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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对了,小庄,拿笔刺的故事我也听过。是从前一个教授告诉我们的。话说有个病人在飞机上呼吸困难,呼吸管道阻塞,同机上的医生急中生智,用一支抽掉了笔心的钢笔刺在喉咙上,让病人免于窒息。

    如果换作是我在机上,应该会手足无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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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就算找不到那位麻醉师,也找到那位操刀的医生,因为我还要跟他买药。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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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买什么药?还没有刀到病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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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唉!已经买了差不多11年啦!
    医生说,要用药物来控制鼻敏感,要不然鼻炎会再生。
    不管真真是假,已经"帮衬"这么久了。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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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噢!忘记写药的名称:BECLOMET NASAL AQUA
    50 microg/dose nasal spray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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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妳明白啦!
    还有什么良药吗?(吐舌)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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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看了覺得很沉重.....
    人往往都會因爲太熟悉某些事情/步驟而掉以輕心,
    導致意外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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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金毛,没有咧!哈哈!爱莫能助。

    老头,意外,真是意料以外!昨天我们又有一单类似的案例,还好这一次吉人天相,平安无事。(不是我,又是Dr.B做的。)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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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