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y 16, 2008

脸黑黑的阿伯

上周三。是个忙碌的一天。小医院里头的五个医生,一个往麦加朝圣去了,一个拿了假期,一个病倒了。医院里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可怜的同事苦苦支撑着。

我匆匆忙忙的巡了房,急急忙忙“解决”了几个在急症室的病患,赶在上午十一时左右跑到外诊部支援独自奋斗的同事。在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病人的怨声载道之中拼命“奋斗”,还是到了一点四十五分才成功结束上午的门诊。(好累...)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医肚子十五分钟。

踏出诊所,门外冷冷清清的。柜台里把关的阿姨和药房的药剂师早就午休去了。三三两两的病人等着两点钟领取药物。一个脸黑黑的阿伯干瞪着挂着“关闭”告示牌的柜台。我鸡婆的毛病又忍不住发作了。

“阿伯,你还没有看病吗?”

“看病?你们都关到暗暗还要看病吗?”阿伯一副终于有机会发作的样子。

“阿伯几点来这里吖?我们过了一点就午休了。不过都快两点了。挂号下午的门诊好了。”

“下午?你们就是很会推托。我就是听你的让阿婆去了中央医院。出了院,他们给这信要我们去城里的外诊部。一早搭巴士去了城里,他们又叫我们回来小镇拿药。你们把我们踢来踢去,到底打算怎样的?”

脸黑黑的阿伯实在太显眼了。说了半天,我才留意到他身边的阿婆。原来是曾经在我们病房里待一晚的病患...

那差不多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一个早上,在巡房的时候,我看到这位凌晨刚入院阿婆,脸色苍白,呕吐不止。打开文件夹,阿婆是我们外诊部的糖尿病患。还有轻微的肾亏。稍一检查。天哪!那么严重的胃出血。那么高的尿素。那么高的钾含量。她的心脏可以随时停止跳动。我一面吩咐护士到血库调血、一面给她打保护心脏的降钾针、一面告诉她身边的阿伯她的情况。一提起到中央医院去作个胃肠道内窥镜检查,阿伯的脸上就出现了三条粗粗的线条。

“为什么要去那里?以前你们也是送她去那里。又限制我探视。又在她身上插了很多针。我们不要去那里。我们不去。”

“阿伯,不去那里,不止血,我输入再多的血液没有用啊!这里什么药物也没有。她的心脏可能随时会停止的。”

“死就死。她的死期到了,就让她死在这里。人死了我们也认了。不用去中央医院。”
“可是她不定会死啊!去的快,得到适当的治疗,再活十年也有可能啊!”

“算了算了。不用去啦!你要我们去那边,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阿伯,如果她为了一个不必要的原因死在这里,你就不‘唯我是问’吗?”

阿婆在我们的争执中插嘴:“我去。我去。我真得很辛苦。医生都讲这里没有适当的药了。”

阿婆就是这样去了中央医院。根据病房护士的说法,阿伯隔天还来医院大骂:“你们就是懒。以为我阿伯没有读过书好欺负。城里的医院是医院。这里的医院就不是医院?你们就是不愿意照顾阿婆,现在我又要搭车进城,多不方便!”

他的这句“懒”曾让我气愤了整个上午。懒?简直是太坑人了!是阿伯懒得搭巴士?还是我们懒得照顾阿婆?我们到底是为了谁那么的努力?为了加薪升职?怎么大费唇舌,阿伯就是不明白。不是每一间医院都有一样的规模。不是每一个医生都会做胃视镜。我就不会。那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阿婆体内的血流尽而亡?

中央医院的病人那么多,阿婆复原了,当然被“打发”到外诊部复诊去。阿婆的糖尿病是在小镇登记的,所以城里的外诊部才要他们回到小镇复诊。那么简单的事,却引来那么多的抱怨和不满。是我们‘懒’,是城里的外诊部‘懒’还是中央医院‘懒’?阿伯的脸黑黑,是我们懒还是我们的沟通太‘烂’?阿伯认定了他受到“欺压”,要怎么和他说清楚?要怎么让他气消?和固执的阿伯讲理,教沟通太沉重。

1 comment:

  1. 有时看见某些病人,真恨不得一口气做完所有需要的检验,有个肯定的诊断,然后对症下药。无奈器材资源、人力资源有限哩!病人真的是像球般被我们踢来踢去哦!无辜、无奈!千错万错,都是制度的错?政府的错?老天的错?哈哈,放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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