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August 31, 2008

对峙

“医生,那小子又把点滴拔出来了。”电话通的一端传来爱莎护士姐姐楚楚可怜的声音。我自叹倒霉,只好再次往儿童病房跑。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咯!”我对怀里的小子说,接着抓起一匹白布,把他牢牢的裹成一具木乃伊装,只露出头和右手。

“第一次,你用口把点滴咬出来;第二次,你用脚勾着水管把点滴扯出来。这一次,我不只要把你的两只手缠好,还要把你五花大绑,看你怎么逞强。”我叨叨絮絮的念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不怀好意的抓住他的右手,他立刻回以沙哑的尖叫。

“臭小子,都没有声音了,还叫什么叫?是你自找的,谁让你痛了两次都学不了乖?这可怪不得我。你以为我吃饱没事爱和你磨着?”说着,我恶狠狠的把黄色的针头刺入他的右手背,他抽搐了一下,喉头发出咕噜一声,鲜血登时涔涔
出。我抬起头,瞄一瞄他涨得通红的小脸,那双早已干枯得流不出眼泪的眼中冒出野兽般的凶光,仿佛欲生吞眼前折磨他的大恶人而后快。

心,突地少跳了一拍。

这小子
十个月大。

Tuesday, August 26, 2008

最后的“外水”



金毛,又有“外水”咯!在陆续尝过了的精神分裂病人的榴莲、肺痨病患的langsat和dokong、护士姐姐的红毛丹和扫地阿姨的尖不辣(cempedak)之后。

可乐鱼,你一定没有尝过这个吧?;P

甜甜的。带一点点酸。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闻呢!它是Buah Rambai。是一个来医院实习的会计大专生昨天带来的。说是自家种的,特别甜哦!

乘着没有病人的空档(昨晚值班咧),我拿着纸袋,溜进电话接线室与阿布叔分享。阿布叔说这个小东西有个名堂,叫做“水果季节的终结者”。所以,它也应该是最后的“外水”了。这么说来,吃了它,小镇的医院是不是就度过了血糖过高的旺季呢?哇,这样想,就好开心!


哎呀,我忘了剥皮给你们看里头
果实了。现在全都已经祭了五脏府,没法子了。`\('c')/



不要紧,不要紧,搜索一下,原来有人在东马也尝过它呢! :)

Sunday, August 24, 2008

赖皮阿公又住院

话说这一天,赖皮的阿公又住院了。

我在替一个脚生脓的病人洗伤口的时候,一抬头看见他健步如飞的从厕所里走出来。阿公大概以为我早已巡完房离开了,看到我,一怔,然后就不停的咳起嗽来。

“咳咳... ...哎哟,怎么忽然又喘了?咳咳... ...”阿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缓慢的脚步绕过我们,仿佛若无其事的回到他的床上。

我和护士姐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了好久,都没有办法板起脸来。脚生脓的阿伯倒是大方的哈哈大笑了。

“嘿,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都到处串‘床’子高谈阔论呢!哪来的喘哪?”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亲爱的护士姐姐们都是我的线人呀!我只是选择不说穿吧了。



把戏不小心被当面拆穿是什么样的感觉?忐忑?尴尬?羞恼?
可爱的阿公以后还会时不时来医院做做客吗?
且让我拭目以待。

Thursday, August 21, 2008

放榜咯!

^^

谢谢大家的祝福。很灵呢!

我不会

“医生,医生,我要投诉。”

“什么事?”

“你看看那些护士,我叫了两三次了,还不过来帮我母亲换尿布。”

我看了看病房里的护士们,一个在忙着派药丸、一个在打针吊点滴、一个在洗伤口、两个在帮一个没有家人看护的老太太抹身更衣。

“小姐,大家都在忙着呢!病人是你的母亲嘛!你自己换呀!”

“什么?照顾病人,这不是护士的工作吗?”

“不能这么说。照顾父母亲,是子女的工作呀!”

“哦?我从来不做这些工的。我在吉隆玻工作。她一个人在乡下住。这些工,我不会。”

这些“工”是什么“工”?你不会?所以我应该会?还是护士们应该会?奇怪了,当你还在襁褓的时候,你的母亲怎么就会替你换尿布呢?你以为医院是免费的疗养院,护士是你的私人免费看护?

Monday, August 18, 2008

北京欢迎你




医药纪录

政府医院的糖尿病和高血压记录册

医药纪录是很重要的。就算不是糖尿病和高血压看病时,请大家自备小册子,对,就是那种几毛钱的555小册子,要求您的主治医生纪录您的病情。想当然尔,伤风感冒等芝麻小病除外,不过,如果您要记录,也无妨,万一忽然对药物过敏,可派上用场了。病人绝对有权利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吃着什么药,对什么药物过敏。

小小册子,请当作身份证随身携带,以策安全。


哦,我不是大发善心忽然关心起社会大众来了。只是为了方便我自己的工作。太多人爱说“我好像有糖尿病,不不不不不,只是高血压,好像有心脏病,不不不,好像是细菌感染了肝,
好像血有什么毛病... ...到底是什么毛病呢?怎么想不起来?”、“我平常吃着一颗白色圆形的药丸、一颗粉红色椭圆形的药丸、两颗红黑二色的胶囊... ...总共十种以上... ...”

麻烦大家别把自己的病底藏起来和我开玩笑或玩捉迷藏了。当然,我明白很多阿公
阿婆经常是病到糊里糊涂的。各位阿公阿婆先生太太小姐少爷弟弟妹妹,如果我有失误,丢掉小命的,可是你,不是我。我大不了丢掉一份工作,转行去也。切记、切记。

Saturday, August 16, 2008

不是书评


看看这些书:

台湾印刷的。三本不同厚度。都是胶装。字体都很大,好读,还担心读者的小脑袋喘不过气,有很多空页让大家休息。


RM71.50


RM40


RM24





然后是大马印刷的。也是胶装。字还是很大。但是价格明显大众化得多。

RM12


RM20


当然还有RM10的《白雪不是公主》和RM15的《万挠男孩


现在看看中国版的。纸质有些发黄。字体小多了。


RM9


RM10.90,还是硬皮线装的。


RM13.90


当然,到哪一间书局也有一点点关系,我在大将书局瞄到《匆匆那年》,上下两册RM29,与人民币同价,上海书局也是。我在大众书局只花了RM16.90。呵呵...



看看这两本几米的绘本,同样的纸质、同样鲜艳的图画,而且同样都是在大众书局买的。猜一猜,哪一本在台北印刷?哪一本在北京印刷?


不用掀开内页,看这里也可以知道。

RM35.60 vs RM 13.90


觉得很神奇?不,还有免费的。

免费。却同样有重量哦!


另外,网上还有看也看不完的小说、散文、杂文,你可以天天浏览永乐多斯的专栏、看许友彬的诙谐、看吴淡如对两性关系的剖析(两性关系的专题总是好像人人有兴趣而且永不过时)————只需缴付电费和上网费。

什么?Don't judge a book by its price?
什么?你问书的内容?
不不不,说书评太沉重,今天就让我只肤浅的看外表。



RM71.50也好,RM9也好,看看英国印刷的,就觉得一点都不贵了。
是有比较厚一点啦!用来催眠的效果也好一点。

RM292.20,RM229。

而且,坦白说,纸质和我们中学的课本差不多。难怪韩寒总是呱呱叫的说中国最畅销最富有的作家也比不上写《哈利波特》的罗琳。


这两本还不是最贵的。专科的书,随便都可以卖四位数。当然,我没有这种重量级的书,不能拍下照来吓人。

这么贵,是因为“专业”吗?那么,作家难道就不专业?号称把白话文写得前无古人的李敖,当年最畅销的书能卖多少?听说当年台湾翻版书很多,没什么版权不版权,而且马币还很“大”,我老爸一直很怀念的说他只买正版的,反正一本书才几毛钱,这个...几毛钱?真的吗?不知道老爸有没有“吹水”,不过他买的台湾书还真的多到曾经把家里的客厅充当图书部,开放给镇上的人登记借书。(那时候他还单身,住在雪州,后来有了小沁纯在客厅满地爬,当然得关闭图书部了。)

看来,文学还是贱价。虽然,我这种贪小便宜的小女子,还是喜欢便宜的东西,看到大减价,总是趋之若鹜。

原来我当年的眼光这么长,知道再怎么专业的风花雪月还不如医科的书好价,只要写得好,同行的人必买,赚版权就赚到傻笑。

(呵呵...痴人说梦话。)

这一篇博文有一点白痴,从书街回来,就想写...哦,不,是想打。只是有一点懒。很麻烦呢!还要用我的三脚猫技术为书本们照相。

Thursday, August 14, 2008

嘴破皮

这一天上午,门诊来了个稀客。一个穿着袈裟的师父,旁边随着一个挺着大肚腩的善信。

“师父哪儿不舒服吗?”

师父用藏在厚厚的眼镜后的小眼睛,对身边的善信递了一个眼神。

“哦,医生,有什么你问我就好。师父是泰籍的,不说本地话。”善信口音浓重的福建话,其实也不容易听明白。

“你会泰语吗?”

“几句吧!加上手语,我们勉强还可以沟通的。师父的嘴破了。好像很疼,请你给他看一看。”

“啊... ...”我对师父比手划脚,师父合作的把口张开。右上颌智慧齿后方有个一公分大小的伤口。我心想,这可容易了,不就是一点口腔破皮吗?搽一点药就好了。

“您师父没什么其他的病痛吧


“应该没什么... ...”

“那好。”我低下头迅速的写
药单。

“哦,医生,等一等,我听朋友说,师父之前有去中央医院看诊,好像有什么病?”

“什么病?”

“我不懂耶,又不是我载他去的。”

“有没有什么出院单?”

“我们找找看... ... 有这个,蓝色的小卡。”我接过卡来看一看,是内科外诊病房的预约卡。

“还有这个... ...”是一张抽血单,没有写上临床诊断,不过右下角的签名很眼熟。

“咦,不是陈xx吗?你等一等,让我打个电话。”


经过一番转折,才发现师父居然是慢性骨髓性白血病病人。验了血,多形核白血球指数果然过低。
若不是他这一句“等一等”,我差点儿就忽略了化疗过度的症状。

把师父送入了中央医院的血液科病房,我抬起了头松了口气,恍惚间,死神的影子在窗外幌过。

Sunday, August 10, 2008

蛀牙

病因:
食欲不振
身疲体弱

我看着单子上的临床诊断,再望了一眼床上瘦小的、干巴巴的、发出阵阵恶臭的阿婆,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

阿婆七十七岁,和长子长媳妇同住,已经有整个月食欲不振,身体盈弱得爬不起床,过去的两天滴水不沾。

“我大嫂是说老人家也许就快寿终正寝了,打电话叫我回家,我们不断的念着《往生咒》,可我看她还没走,就想也许可以带来医院看一看。”阿婆的小儿子解释着,他的大嫂还在一旁不断的念念有词。

“阿婆,阿婆。”阿婆稍稍睁开了眼。“您有哪儿不舒服吗?”

“我阿妈平时也很少讲话的。这几天在家里头一直沉睡...”

也许是吊了一夜点滴,比较有一点精神,阿婆轻轻的点了点头,仍然保持沉默。

阿婆正发着高烧,除了稍微脱水,我别无所获。没有腹泻呕吐咳嗽、没有中风或心脏病的迹象、耳道尿道没有受感染、背后没有褥疮、肛门没有藏着毒瘤、床单下没有藏着烂脚、脚板也没有黑色素瘤。

“护士姐姐,麻烦你们帮她抹一抹身,洗一洗头发,最重要的是把她满口蛀牙的口腔洗干净。”阿婆的口臭,实在让人受不了。

巡了房,正要开始写报告的时候,用围巾、口罩、手套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的护士姐姐高声叫了起来:“医生,医生,你快过来看看!”

天哪!这阿婆是多少个月没刷牙了,牙齿发黑不用说,牙龈还有脓呢!难怪食欲不振,还发高烧了。

蛀牙,也可以致命。



,当然是可兰经版本的《往生咒》。

Thursday, August 7, 2008

重逢

的尸骨未寒,小的又出事了。

真没想到这么快又和这位可怜的母亲见面。

是的。就是今天正午。她才产后没几天。婴儿红彤彤的小脸霎是可爱。可惜,一抹鸭黄直达小腿。

验血结果赤裸裸的摊开在眼前,胆红素400,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一次,库姆斯倒是正常的


可怜的妈妈在往中央医院驶去的救护车上不断的哭泣。
不幸的事接踵而来。我想,她的心里一定充满了恐惧。那眼里透着的,是再多言语都安抚不了的颤抖。

不知道另一个究竟还好吗?

Tuesday, August 5, 2008

不一样的药

“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个平喘剂!我要那个!我要那个会喷雾的!”

“阿婆,这药是一模一样的。你看,这里写着药名。不是完全一样的吗?”

“不一样!不一样!这个我最知道。这个,我一用,本来不喘也会变喘了。你看!你看!我这就示范给你看!咳咳...咳咳...咳死我了!咳死老太婆...”

喂,喂,喂,阿婆,这架雾化器是医院的,我总不能让你带回家啊!同样的饭装在碗里吃了会饱,没有理由倒出来在碟子里吃会越吃越锇嘛!

遇上七十岁的顽固阿婆,我还真是秀才遇到兵。阿婆那么爱雾化器,让你的孩子们为你买一台好了。




阿婆的吃饭逻辑
这碗里的饭吃了很饱。


这碟里的饭越吃越锇。


你不给我用碗装的饭就是存心锇死我。我要大呼大叫昭告天下你欺侮老太婆。

------怎么听起来我好像是坏心肠的恶媳妇?

Saturday, August 2, 2008

麻疯病

考完试,第一项节目,就是去逛久违了的书街。

走着,走着,来到这里。



看着一张张照片中老人家驼着背弯着腰推着轮椅种花的身影,我想起初来小镇报到时碰到的那个十七岁少女。

“我的脚发红,痒痒的。”

“整年了。这是第四次过来了。搽了药膏后稍微消了些。过不久又重来。”

“不,我本来就不胖,也没怎么消瘦。不过,这一年来都食欲不振,偶尔发热,晚上也睡不好。”

“半夜冒冷汗?那倒没有。”

“家人?不,不,我家人还好。没有类似的问题。”

说实在的,我对皮肤病知之甚浅,没什么临床经验。还好,再过一天,恰好有个印度籍皮肤专科前来访查。我约了少女再次来复诊。

“来,你说说,你看到什么?”专科就是这样,一来到就考起我来了。(嘴上嚷嚷,其实心里是很感谢他的。只有愿意教你的人才会考你,不是吗?)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孩... ... 她的双脚有成片的斑块状红斑,边缘清晰,上面有落屑,此外,背景发黑,色素沉淀,是曾经发炎的痕迹。”

“就这样?”

“呃... ... 我还想检查其它的部位。”

“好,继续。”

“呃... ... 手肘也有隆起的红斑。背部皮肤正常。发线正常。指甲正常。”

“行了。行了。别净说些正常的。你没有其他的发现了么?”

“呃... ... 对不起。请您指示。”

“看她的眉。”

“有点稀疏... ...”

“想起什么?”

“甲状腺... ...”

“对,不过,她太瘦了。看看她的右手。”

“掌心肌肉有些萎缩。”

“你不让她握拳,再张开看看?”

“是... ... 咦?
尾指和无名指张开得不完全呢?这... ... 好像是尺神经的问题。”

“正是。灯泡亮了吗?”

“什么?”

“我是说你心中的灯泡。怎么?钟还没响啊?”

“呃... ...”

“再检查她右手肘。”

“咦?尺神经很粗哪!”

“所以?”印度老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呃... ...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但是这笑容只出现了短短一秒。“你没听过麻疯病吗?”

天哪!“新鲜”的麻疯病患!十七岁的少女!我还真的没把她和从前探访双溪毛糯麻风病院见到的可爱的阿公阿婆联想在一块。

还以为这病即将绝迹大马。还以为只有印度的这些村落才有的病症。





在小镇待了下来,我又陆续见到了几位麻疯病患。再不会如发现新大陆般惊奇了。只要获得适当的治疗,他们也可以如常人般生活、求学、工作。

麻疯,不是历史名词。

Race



支持


One People, One Nation

小小的短片,载着我们对人权平等的渴望。
它,能不能温柔地轻轻地把和平的种子结结实实的植入每个人的心田?



~期待改变,却望轰轰烈烈的革命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