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uly 26, 2012

一直哭的小女孩


我不做儿科很久了,和小孩的对峙仍然不断。有时候是没有能力动刀,这一次却是不能不动。小女孩很懂事,懂事的孩子通常都很不幸,又或者是不幸的小孩特别懂事,才四岁大,患上血癌,做了化疗不久,右脚上长了块疑似恶性的瘤。

“妹妹的脚白白美美,这个丑丑的黑块我们把它变走好不好?”又要做骗小红帽的大野狼了。

小女孩眼睛红红,紧抓着爸爸的袖子,我只好让爸爸也换上手术衣进手术室来。

清洗伤口,铺上无菌纸,哭声就开始了。

“痛不痛?”

呜... 痛... 呜...”


好吧,加多一针麻醉药。


呜... 


“很痛吗?已经两针了,孩子的爸爸,你问她,真的痛?”


痛... 呜... 


孩子的爸爸耸耸肩。


“那好,我们再加一点点。”


第三次加剂量了。


 呜... 打针... 痛...


“可是痛的话就要打针呢!到底还痛不痛啊?”


“不痛... 痛... 呜...” 继续哭。


(+.+)都不知道到底痛不痛的。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动刀就是了。手术(只是小手术而已)就在哭声中开始、哭声中继续、哭声中结束。


“好了,好了。”虽然她长得很可爱,还是有一点恨不得赶快把她赶回家的感觉。“刚才真的很痛吗?”


“打针最痛。”


讲“活该”实在太残忍,可你一直哭,谁知道你到底痛不痛啊?只是给你benefit of doubt嘛!(ー_ー)!!

Thursday, July 19, 2012

脸黑黑

某人很苦恼。

“我的同事有事没事脸黑黑,一天晴一天雨,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你认为她给你脸色看一定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

正如快乐的人总让身边的人跟着轻舞飞扬,不快乐的人也会把自己的不快乐传出去。为什么你无端端要接受“感染”?谁爱脸黑谁就脸黑去,何必纵容她为难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朋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哎呀,不小心暴露了我没心肝的个性。

(也许你的不为所动,才让她有检讨的空间和机会,说不定她会主动道歉呢?当然,谁在乎她检讨不检讨,道不道歉了?哈!)

奉劝荷尔蒙不平衡的女士,要任性回家任性去。肆无忌惮的撒野,惟有当你在他心中占有足够分量的时候才能通行无阻,别把对象弄错了!

Sunday, July 8, 2012

颈上皱纹


“医生,为什么我的颈项上会有一条线的?”


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挂号等了一个上午,居然是为了颈项上的一条“皱纹”。


“每个人都有的啦,我还不止一条呢!”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那要怎么样才能去掉它呢?”


“... ...”


这真是我从医以来遇到最奇怪的要求了。年级大了皮肤松弛还好说,这条长在二十多岁年轻的脖子上的“皱纹”要去除?干脆把鼻孔朝天,天天把头抬起来走路吃饭工作生活好了。

Saturday, July 7, 2012

沉默的老师


上周,第一个“沉默的老师”下葬了。这是外科部模拟台湾慈济大学,促成大马第一个遗体捐献活动。我没有参加,也是事后才从同事那里听闻这一则消息。大家都乐见其成。只是忽然想起第一年医学院的时候,初次听闻学长们分享大体捐献的矛盾心情。

是的,是矛盾。坦白说,就是矛盾。

当年解剖课上的遗体不是死者自愿或家属捐献的。有人说是没有人认领的尸体,有人说是监狱里的囚犯,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他/她从哪里来。他/她没有名没有姓,也没有人知道他/她的死因。有些他/她没有头,有些只有上或下半身,有些只有一只手。对我来讲,这样可能也是好事,我们轻轻松松的指手画脚,观察神经线的脉络、肌肉和骨头的组织结构,有时候一边做笔记一边聊午餐菜谱,偶尔有人说一两个黄色笑话,实在没有人想太多。

如果知道他/她是谁,如果知道他/她的故事,如果要给他/她做家访,如果要写信给他/她的家属,如果要撰写他/她的生平简介,会是什么样严肃的心情?

Tuesday, July 3, 2012

技术问题


接到警官的电话,不知道应不应该感到惊讶。


“警官,这是什么时候的案件哪?”


“2008年。你忘了吗?”


“怎么可能忘记?我只是以为您贵人事忙,忘了。”


“哈哈,有一点技术问题,所以现在要重录口供。”


四年过去了,连工作的地方都换了又换。我不只没忘记那个缝缝补补的夜晚,也没忘了这位第一次录口供时硬要我说是误伤而不是企图谋杀的警官。误伤最多不过一两刀,二十多道狰狞的伤口,只手怎么遮得了天哪?

技术问题? 叫我怎么对您有信心呢?(叹气)




p/s.警官大人,四年前我决不在白纸签名,也不在用铅笔写的口供上签名,如今也一样,记得带钢笔,不要糊涂了。